2020-10-21

出水寨村“脱贫记”:决胜脱贫攻坚战后内生动力再发现

《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 唐唯珂 云南丘北县报道

2014年起,国务院将每年的1017日定为“扶贫日”,而2020年是我国脱贫攻坚战的决胜之年,今年的“扶贫日”也意义非凡。去年我报跟随上海国际集团有限公司下属上海国有资产经营有限公司(下称“上海国资经营”)扶贫工作人员的脚步,报道了云南省文山州丘北县出水寨村的脱贫工作,今年再来到这里,已有翻天覆地的变化,出水寨村所在的丘北县今年5月正式整体退出贫困序列,危房改造、人畜分离、义务教育全覆盖,出水寨村民的神情中流露出喜悦之情。

贫困村脱贫之后如何持续激发内生循环动力,并逐步过渡到乡村振兴,成为了下一阶段的主要目标。出水寨村体现了大环境下的这样一个缩影。而其内生循环动力的形成离不开上海国资经营对其的对口帮扶以及引导。

文化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五位一体”总布局中的重要组成,文化扶贫不仅是文化建设领域的一项重要任务,更是国家扶贫体系的重要内容。《中共中央国务院关于打赢脱贫攻坚战的决定》提出,“扶贫先扶智,增强贫困人口自我发展能力”,将文化扶贫纳入政策的“中心议题”,充分肯定了文化扶贫的重要意义。上海国资经营将文化扶 贫具象为“扶贫+非遗”的创新模式,并通过开展一系列的公益行动,包括非遗走访、采购、展览等,让更多人走近、了解和关注丘北县的非遗文化,进而去体会此地的自然人文之美,探索文化扶贫的可行路径。

出水寨村脱贫之后,不仅是物质生活相对富裕,民族文化同样得到发展,高原上增添了更多村民跳弦子舞的身影,弦子琴也与现代音乐相融合,探索并适应新的发展可能,原本几近失传的火草技艺开始步入课堂,成为手工课的重要组成部分。决胜脱贫攻坚战之后,这个看似闭塞的山村正展开新的画卷。

脱贫后的新景象

出水寨村漫山遍野的万寿菊,在高原蓝天映衬下格外耀眼。

群山环绕之中,远处云雾缭绕,伴随着朝阳,沿着蜿蜒的山路,我们一路来到出水寨村。走在乡间的小路上,随处可见漫山遍野的万寿菊,在高原蓝天的映衬下格外耀眼。

在出水寨村我们见到了已经步入古稀之年的村民李芬兰,刚搬入新宅不久的她面露喜色。脱贫攻坚首要去解决的问题之一就是人畜分离,实现危房改造,而李芬兰家就是出水寨村的一个鲜活的事例,在2019年底,搬入耗时三个月,花费6万元(其中国家补贴4万元、农户出资2万元)建造的63平方米的新宅,而以往的旧房加固成生产用房,用来圈养家禽,在一年前则还是人和家禽都居住在昏暗的旧宅之中,卫生条件都得不到有效保障。

除了人畜分离、危房改造,出水寨村民的用水用电也得到了改善。出水寨村虽名为出水寨,但一直缺水,这是影响出水寨村发展的重要问题,村民的生产生活用水紧张问题一直存在。而今年,我们发现,家家户户都完善了蓄水池建设,极大地方便了日常生活,并实现了所有自然村公厕全覆盖,农户家都安上了新电表,13个自然村也完成了道路亮化。

目前出水寨村已经实现全村义务教育阶段适龄儿童无因贫失学辍学;建档立卡贫困户人口也都全部参加基本医疗保险、大病保险,享受医疗救助。

虽然通过各方努力提前达成脱贫“硬指标”,但事实上,很大程度上贫困山区最大问题还在于意识和观念。

出水寨村党总支书记杨威说道:“其实因为观念和意识的落后,最初村里的情况十分复杂,这些点点滴滴变化的背后,每一步推行都并不容易,以危房改造为例,大多数村民都不理解、不配合,不愿意拆老宅,也难以推行人畜分离,但是随着脱贫攻坚决胜之年的到来,以及对于村民意识的不断疏导,一切都向更好的方向发展,自主自发地开始做出努力、改善生活,顺利实现脱贫,而这些意识层面的变化也离不开上海国资经营在扶志和扶智上长久的投入。”上海国资经营的一名扶贫工作人员说,今年再次走进出水寨村,已经明显感受到变化,无论是基础建设,还是村民们的意识。这一切又是怎么潜移默化发生的呢?

变“输血”为“造血”

危房改造后的出水寨村。 本版图片 冯海泳

据了解,经上海市国有资产监督管理委员会和上海国际集团统一部署,上海国资经营自2018年开始参与“双一百”村企结对精准扶贫及党建联建行动,对口帮扶出水寨村,在“扶贫必须先扶志”、“扶贫与扶志扶智相结合”方面着重发力,帮助当地村民扭转意识,改变以往的生活方式,并具体落实为爱心衣橱、爱心书屋、爱心超市、教育扶贫、消费扶贫、党建联建等项目,此外疫情期间针对农产品滞销的问题,上海国资经营也立刻加大采购力度进行相关帮扶。

特别值得一提的是,在对口帮扶的过程中,上海国资经营改变了以往直接发放物资的常见做法,转而鼓励村民参与社会活动累计积分,凭积分兑换扶贫物资,从深层次激发村民的内生动力。

除了进行相关的扶贫扶志工作以外,对当地村民也进行了一系列的创业培训,加强扶智工作,引导其激发内生循环力,对接乡村振兴的下一阶段目标。

而随着脱贫攻坚迈入2020的决胜之年,已经取得阶段性胜利之时,上海国资经营则计划未来承续对于出水寨村的帮扶。

贺志春是丘北县副县长,也是来自上海市虹口区的一名援滇干部。他说道:“只有激发内生动力,才能让脱贫可持续、致富有干劲。丘北沪滇扶贫协作按照‘中央要求,云南所需、上海所能’的要求,立足当地资源禀赋和生产基础,在丘北雪莲果、紫黑糯玉米等农产品产销一体化、普者黑文化旅游资源推介等方面进行了帮扶,也取得了一定成效。”

丘北县非遗文化资源丰富,弦子舞、火草、水竹纸伞、羊皮鼓舞、火草纺织、瑶族蓝靛等非遗资源都有着鲜明的民族与地域特色,也都有着很大的保护和利用价值。围绕非遗的传承和经济价值的探索,上海国资经营也投入了大量的精力,并做出了一定的实践,帮助其持续加强文化自信力和内生循环力。

非遗文化的承前与启新

非遗的背后是当地丰富多彩的生活方式,它们皆为丘北所独有的名片,更是不可再生的发展资源。正是看到这一点,作为上海国际集团旗下深化国资经营功能的核心企业,上海国资经营近几年在持续开展一系列“资善·遗美”文化探访公益行动,让更多人了解和关注非遗文化,进而去发现此地的自然人文之美,探索文化扶贫的可行路径。

借助走访当地非遗项目梳理当地的非遗资源,触发媒体、公众对非遗文化、传承人和产品的关注与认知,扩大宣传效应;吸引相关产业人士参与进来,希望共同推动非遗手工艺的技术升级、设计提升,创造丘北县非遗产品与外部市场的流通机会,帮助非遗产品融入现代生活,也为非遗艺术的再生产深度赋能。

而非遗的再发现,同时也成为当地文化自信力的一次重新发现。

出水寨村民说道,晚间大家聚在一起跳弦子舞是村里主要的娱乐活动,共度欢乐时光。而出生于1946年的云南省级弦子舞传承人杨树良也对我们回忆道,弦子舞再次在田间地头活跃起来,离不开近几 年物质生产力提升之后,人们文化生活需求的再次觉醒。

保护非遗,让其处于良性的进化状态中,亦就意味着要最大程度地传承直至光大非遗的历史气息与人文蕴涵。

非物质文化遗产的最大特点是不脱离民族特殊的生活生产方式,是民族个性、民族审美习惯的“活”的显现。

对于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的过程来说,人的传承就显得尤为重要。对非遗的保护和利用,也需要传承主体转变观念。很多贫困山村的人,将自己的传统文化视为“落后”,殊不知其中隐藏着经济发展的可能性。随着物质生活的进一步发展,将文化生活同步发展起来也成为塑造文化自信力、形成发展内生力的重要一环。

我国非遗文化蕴含着中华民族特有的精神价值、思维方式和想象力,体现了中华民族的生命力和创造力,是民族智慧的结晶,也是全人类文明的瑰宝。保护非遗文化遗产,保持民族文化的传承,是连接民族情感的纽带,是增进民族团结和维护世界文化多样性、创造性,促进全人类共同发展的重要前提。

当丘北县连绵山脉上再次响起弦子琴清亮的乐曲声,活跃着当地村民舞动的身影,这就是民族文化自信力的一次再发现。

【延伸报道】

弦子舞 高原上跳动的音符

伴随当地经济社会的发展,弦子乐开始展现新的活力。

74岁的杨树良是云南省级非遗项目“弦子舞技艺”传承人。

杨树良一生酷爱音乐,沉醉于各种民族器乐的旋律中,对民乐的演奏有极高的悟性。在采访过程中,我们播放了一段当下流行的歌曲《Mojito》,他听完之后也能用弦子琴立即“复刻”出来,让现代音乐碰撞下的弦子展现出不一样的活力。

杨树良从小听着优美的弦子琴声长大,12岁时就能弹弦子。在刘开顺老师的指导下,杨树良16岁就掌握了弹弦子的基本技巧,演奏水平不断提高,成了远近闻名的彝琴师。

而他几乎能演奏流传于丘北彝族村寨的所有弦子舞调子和步伐,主要有“三步弦”、“两步弦”、“老鹰展翅”、“老牛擦痒”、“老母牛踩高粱”等。在他演奏下,弦子舞的每一个动作、步伐都表现得很到位。有很多爱好者慕名来向他 学习弹奏弦子、跳弦子舞。几十年间,他先后教授出张映甫、胡映标、杨文忠等一批集弦子弹奏和跳弦子舞于一身的弦子舞爱好者,把丘北县的彝族弦子舞不断传承发展下去。

“在云南,各地的弦子有所区别,各地弦子琴也有所不同。我印 象中1983年之后农民开始吃喝不愁,弦子舞才又逐渐复苏起来。2008年我们开始重新过火把节,万人抹花脸,千人跳弦子舞。我在 2007年开始培训弦子舞的时候只有60个人,第二年就有了200多人,第三年500多人,甚至有美国人通过观看视频找到我想要学习弦子舞。”杨树良向我们说道。

伴随着当地经济社会的发展,弦子乐也开始展现出新的活力。现如今,由他弹奏的三弦录音带流传于文山州内的各个彝家村寨,跳弦子舞成为老百姓休闲、娱乐、健身的重要方式之一。据民间口传资料,彝族弦子舞已有500余年的历史。弦子舞的由来,和彝族人多居于高寒山区、半山区有关。跳弦子舞既可增加热烈欢腾气氛,又有御寒作用。

丘北彝族弦子舞是群体性舞蹈,多在节庆、婚嫁、喜庆的日子跳, 也是男女青年社交的重要媒介。

当明月爬上树梢,彝族小伙子会弹响铮铮的弦子,听到拨动人心 的弦子声,忙完家务的男女青年会聚到寨中的空地上来,小伙子和小姑娘手挽手、肩并肩,成双成对随着悠扬的弦子声翩翩起舞。有时参加舞蹈的数十人、上百人,地上尘土飞扬,吆喝声此起彼伏,电筒光此歇彼亮,场面十分热闹壮观。一般情况下,男女都会身着色彩斑斓、风格突出的民族服装,男子弹奏弦子,女子双手叉腰或拍掌而舞。

弦子舞离不开弦子。弦子,又叫月琴,取其形圆似月、声如琴。彝族弦子的声音悦耳、动听,高音清脆、中音明亮、低音丰满。用拨片弹奏的月琴,右手奏法以弹、挑、滚为主,有时也用撮、扫滚等,并有独特效果的“刮品”技巧,左手则有按、颤、滑、吟等技法。

据杨树良介绍,彝族弦子用泡桐树、香樟木、香椿树等薄木板制成,琴颈短,音箱外形为圆形, 面板上刻有各种图案花纹及两个镂空的散音孔,中间镶上“小圆镜”。弹奏技法因人而异,但传统弹奏方法是以右手中指(或食指)的指甲来拨动琴弦发音,现改为牛角片、竹片或塑料拨子,从而加大了音量,改善了音色,增强了亮度。

跳弦子舞时,领舞的男子左手持弦,手指在琴弦品位上不断变动,右手指捏住拨子弹奏,女子挽着男子的右手随琴声的旋律舞动。以往男女社交的弦子舞已经成为彝族文化的一种传承,休闲娱乐健身的作用更为普遍。

云南火草 壮族女子的智慧结晶

火草纺织技艺非遗传承人何美芬,正在制作火草被。

今年66岁的何美芬是云南省级非遗项目“火草纺织技艺”的传承人。

她向我们回忆道,自1983年从山上老宅搬下来,火草在山里也越来越少了,如今儿媳作为镇上的老师,也会在学校里进行火草纺织技艺的教学传承。以往壮族女子们的技艺已经走进学校,成为民族文化自信力的一部分,一代代传承着。

壮族是云南省丘北县最古老的民族之一,丘北县境内壮族源于骆越族群,分为侬支系、沙支系、土支系,占丘北县人口的30%。明朝初期,丘北县壮族村寨就有人制作火草被,当时由于西部没有棉花,而要抵御冬寒,就必须有保暖的东西,于是,聪明勤劳的壮家妇女就从山上采来“火草”(壮语叫 “满尾”)当棉花用。火草,一种草本植物,多生长于土山,有些石山也有,火草在春天发芽,冬天落叶,一般在秋天采摘火草叶,这个时候是火草的成熟期,被采摘所需的部分长得又白又软又厚,最适合用于做火草被子。

每年的农历六、七月,勤劳的壮家妇女背上背箩到山上去采摘火草叶。采回的火草叶用水漂洗干净后装在簸箕里,然后趁水汽未干透,从叶片根脚往下剔。剔时要小心,用力均匀,尽量把像棉花的部分完好地剔下。叶片剔下之后,壮家妇女再一张接一张在大腿上搓成线。火草线的粗细要尽量均匀,织出的火草被才平整。要搓够一床火草被,约需要十多箩火草叶。

搓好的线随意地放在筛子里,然后放在通风干燥的地方晾干,等干透后,才被裹成线团。织火草被时,用麻线为经线,用火草线在麻线上来回穿梭,但是由于火草线不牢固,聪明的壮家妇女在织火草被时,穿三四次火草线就穿一两次麻线,这样织出的被子就又暖和又牢固,不轻易破损。

何美芬向我们说道,在以前,壮族的女子在农活之余,利用闲暇时间制作这样一床被子,需要很久,往往到出嫁的时候才能制作成一床被子。2009年,壮族的“火草纺织技艺”被列入云南省第二批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名录。

在何美芬位于县里的新家中,琳琅满目悬挂着各色用火草编织而成的民族服装,而她也带着儿媳、孙女传承着这门古老的技艺。尽管很少再身穿火草制作的衣物,但这已经成为校园课堂中民族文化传承的重要组成部分。